早社论

2016年8月9日

由泰国军政府草拟的新宪法，在全民公投后以61.4%的得票率通过。虽然正式的投票结果将在明天公布，但巨大的得票率意味着首相巴育所领导的军政府，已经通过了上台以来的第一个重大民意考验。因为新宪法让军方得以通过委任所有250个上议院议员而掌控国政，所以遭到民主派的激烈反对；可是它却可能打破过去10多年来的政治僵局所导致的社会动荡，为泰国打开新的局面。

泰国的“红衫军”和“黄衫军”之争，不但持续多年，而且越演越烈，导致社会严重撕裂，政治陷入空转。究其实质，乃是曼谷的精英和中产阶级，同大城市以外的底层民众对垒的结果。双方因为利益分歧日益扩大，甚至陷入零和，导致在观念和政治立场上无法沟通，表现在政治上则是难以取得基本共识。对于依赖对立势力妥协来推动政务的民主制度而言，结果当然是政治的失灵。这遂让以军人为代表的强人政治，有了施展拳脚的空间。

类似民主政治失灵，强人政治欲取而代之的现象，泰国并非孤例。同样在东南亚，菲律宾新任总统杜特尔特尽管口不择言，作风强悍，却因为标榜代表普罗大众，挑战马尼拉的首都精英阶层，而在总统大选中脱颖而出。他上台后果然没有让支持者失望，对外颠覆了前任政府的南中国海外交政策，对内则大肆打击犯罪，而且不惜鼓动所谓的街头正义，怂恿民众法外处决贩毒嫌疑人。面对民权分子的指控，杜特尔特更毫不犹疑地反驳，他对人权没有兴趣。

土耳其的埃尔多安总统在成功镇压了军人政变后，也借平叛之名，对整个国家机器进行肃清，不但对付涉嫌的将领和官兵，更扩大打击对象到司法、教育、媒体等领域，全面清除异己，巩固个人权力。有分析指出，正是因为埃尔多安的专断，不尊重宪政惯例在前，才引发军队发动政变于后。如今唯一有能力制衡总统专权的力量，因为缺乏正当性的政变而瓦解，很可能使得埃尔多安今后将更肆无忌惮，土耳其的民主政治体制恐怕将更岌岌可危。

虽然各国的情况自有其特殊性，但经济全球化所带来的贫富差距扩大，大量跨境移民被当地社会的底层民众视为经济威胁，进而引发排外的民粹主义，民主政治因对立双方无法对话、妥协，使得政治长期陷入僵局，人民对体制失望，似乎是各地强人政治崛起的共同大背景。尽管还未出现强人，英国脱欧公投通过，也是普罗大众对首都伦敦精英阶层的集体反抗。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破坏一切政治规矩，却依然获得高民调支持率，同样反映了民主制度的缺陷。

泰国新宪法过度授权军人干政的设计，无疑违背了主权在民的民主精神。军政府禁止反对党对新宪法的讨论和动员拉票，加上公投投票率仅有55%——换言之仅约三成泰国选民支持新宪法——都使其正当性存在争议。但同样不能否认的是，支持新宪法的泰国选民或许也厌倦了长期的政治僵局，希望看到社会和谐，经济恢复发展，政治有所稳定，并且不惜借强人来实现这些政治期望。

民众这种望治的情绪，或许是各地失灵的民主体制召唤出强人政治的潜在因素。最近的这些例子表明，民主赖以运作的一些基本条件，恐怕已经因为经济全球化所带来的社会撕裂，而被严重削弱。对于渴望美好生活的民众而言，如果强人政治能看到成效，他们不一定会拘泥于民主与否。当然，泰国新宪法在打破僵局之后会否带来善治，还有待后续的检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