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07月23日

6月初，瑞士就“无条件基本收入制度”的引入进行了公投。这是人类社会“给每个人发钱”制度引入政治谈判的初始，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。

据报道，如果公投获得通过，将立法确定无条件基本收入的高低，预计每个成年人届时每月将获得由国家无条件发放的2500瑞士法郎，儿童则将得到625瑞士法郎，而现有的养老金、失业金以及其他社会福利补助金将被取消。

最终的公投结果，约78%反对，22%赞同。赞同票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比例，是任何民主政府都不会忽略的舆情。

无条件基本收入不是一个新概念，在荷兰、芬兰、加拿大、新西兰等国家都曾得到讨论。而在中国澳门特别行政区自2008年开始，澳门特区政府就开始分发给居民现金，永久性居民从最初每年5000澳门元逐渐加码至9000澳门元。

瑞士是第一个在全国范围进行投票表决、有明确收入保障的国家。正如著名法学家德沃金所揭示，民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“多数人决定的规则”，整体性的立法原则要求立法机构尽力保护每一个人，把它视为他们的道德权利和政治权利，这样共同标准就表示出正义和公平的一个连贯体系。更何况，“给每个人发钱”制度有可能涉及到99%的民众利益。

瑞士此次动议提出“无条件基本收入制度”，问题主要在于：

一是从财政角度提议发钱，动了原有财政再分配受益者的奶酪，影响财政的原有功效，并将加大税收。这些都会影响大多数普通者既有利益，从而影响他们的投票。

据瑞士联邦政府初步估计，此项动议实施的成本约为2080亿瑞郎一年，其中550亿瑞郎可从取消部分社会保障和福利获得，而其余1530亿瑞郎则将依靠增税。据有关研究表明，增值税届时最高将达到50%。

二是人均金额过大，以致于可能影响一般人的工作欲求。

以两个成人和两个孩子的普通家庭来计算，一个月约可获得6250瑞郎免税的“无条件基本收入”，几乎是一个典型美国家庭税后收入的2倍。

这个也会加大投票者的理性担忧，担心这是一个“懒汉”计划。

瑞士《新苏黎世报》则在公投前就预测“注定通不过”。该报认为，瑞士人对资金来源不明确的福利方案向来抱以怀疑的态度。

这是一个由艺术家、作家和知识分子提出的方案，是经济学家、财经官员等传统体制外的“声音”。但如果我们叠加体制内的方案，比如伯南克的货币化融资的财政计划（MFFP），这就解决了“无条件基本收入”的资金来源。按人头发钱给全国人民，且是通过增加货币供应量来负担成本。

最重要的是，这个叠加方案，可以部分解决现有货币发行传导机制导致的“富者愈富，穷者愈穷”的状况。

美国波士顿咨询公司近期发布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，全球有大约1850万户百万富翁以上即资产超过100万美元的家庭，人数占世界总人口的1%，他们的总资产达78.8万亿美元，相当于全球财富（包括现金、金融资产、股票，不含房地产）的47%。为什么？难道这届超级富人特别聪明和勤奋，这届人民特别笨和偷懒？长期、传统的“央行-金融系统”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下“直升飞机撒钱”，对于财富分配是非中立的，是导致目前世界经济、政治两极化的主要因素之一。

“新增的货币量起初并不是到了所有人的腰包里；首先受益的人所得的数额并不完全相等，也并非所有人在得到同样数目的新增货币后会有同样的反应。”我们必须回到米尔斯方法论的个人主义，对于“直升飞机撒钱”的传导进行层层推进分析。

比尔·盖茨走进一家酒吧，从统计上来说，该酒吧顾客的平均财富会剧增，但他们并没有变得更有钱。借用这个比喻，比尔·盖茨走进一家银行大堂借钱，该大堂整体的借款水平会大大提高，但其余顾客并不会因此得到或多得贷款。

我们被平均了！

将伯南克宏观“金融加速器”理论结合银行微观的客户分类实务，我们不难发现，“直升飞机撒钱”实际是“在信用阶梯上撒钱”, 是依据原有的财富存量进行分配，“爱富嫌贫”，加剧了不平等。

另一个有意思的问题：每一个市场经济的参与者是不是同一时间知道“撒钱”？捡钱的信息与知识是否每一个个体都可以获得？这里可以发端“知识阶梯”的概念。

央行居于顶端，金融系统次之，而有理财顾问（大到伯南克了解美联储决策的公式、信息、偏好，小到银行贵宾室的理财顾问）的10%富人紧随其后，接下来便是有一定知识结构和闲暇时间学习的中产，而于金融知识匮乏且金融专注度较差的一般民众可能就要居于末端。在金融知识的阶梯上，大虾、菜鸟的收入可是天差地别啊。

这就意味着，普通人的你，可能在信用阶梯上没有捡到钱，在知识阶梯上也没有捡到钱！

瑞士公投的议题在世界范围内可以修改为：如果温和通货膨胀成为央行的政策选择，如果央行为保持金融系统稳定，而进行大规模“放水”，那么，与其通过传统的“银行—金融系统”的货币传导机制，不如，直接“给每个人发钱”，也就是建立“央行－个人”的直接传导机制。年例行发钞的额度可以考虑弗里德曼曾经提出的GDP的3%至5%为限，或者以世界银行近期调整的贫困线标准出发，每人每日生活费1.90美元。

“给每个人发钱”可以打破传统货币发行传导机制中银行顺周期行为，可以不理会银行业的惜贷，解决货币政策的时滞，直接解决中低端阶层消费不足，从而刺激经济，真正摆脱全社会的流动性陷阱。直接给每个人发钱，可以真正导向拉德克利夫报告所述的“整个社会的流动性”，而不仅仅是狭义的金融系统的流动性。“央行－个人”货币传导机制，因其在传导过程中的透明、简单，也将使部分的央行知识、信息的解读更为简单。这将不仅保障在货币发行的分配上尝试靠近“无知之幕”，同时也将确保大家“都能参与到公众生活中来”，尤其是参与货币发行这一重要的经济事务的思考和判断。

这，或将赢得更多公众的支持。短期而言，英国的脱欧公投对地域政治、全球金融产生即刻影响。但长期而言，瑞士的“给每个人发钱”的公投，影响将更为深远。这将改变人类对社会资源分配的固有认知，在分配－再分配的制度外，引入“预分配”的概念，并最终改变传统的货币发行制度。（作者系上海宜保金融服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）